连乔对此并不意外,宋思懿当初就只是皇帝情绪恶劣下所寻的消遣而已,皇帝的喜好还是更接近顾笙箫那一款,如今来了一个温柔可亲的孙柔语,宋思懿便显得粗蠢许多,何况孙柔语还能激发皇帝的大男子气概——她在家中过得辛苦,进宫这步棋倒是走对了,反正皇帝就喜欢这样小白花楚楚可怜的,越苦越好。
相比之下,宋思懿为了掩饰城府,老是为自身添上一层蛮横自大的保护色,皇帝见了只会觉得心烦——傲慢只能叫女人对她放心,却不能令男人对她心生同情。
紫玉一边哄公主入睡,一边慢慢笑道:“宋美人失宠虽是情理之中,但孙婕妤这般盛宠也实在稀罕。论容貌,孙婕妤比起淑妃娘娘尚有不如,更不能与当初的顾美人相较,不知陛下怎会喜欢得不得了。”
顺安见她们说得热闹,也跑来凑趣,“紫玉姐姐这话就不对了,若说顾美人似那清清冷冷的幽篁修竹,孙婕妤便如空谷幽兰一般,较之幽兰还少了一分冷,多了一分柔,你说陛下怎会不喜欢?”
绿珠有意刁难他,歪着脖子道:“照你这般说法,咱们娘娘该比做什么花儿才好?”
“自然是那灿烂无比的芍药花啰,又香又美,别的花都比不过的。”顺安回答得流利顺畅,想来也曾在心里演练过许多遍。
连乔扑哧一笑,“少贫嘴罢!连本宫都打趣起来了,当面就敢这样,背后不定怎么大胆呢!”
话音未落,就听见皇帝清越的笑声,“朕还没来,你们就这样高兴?”
众人不意皇帝突然造访,忙跪下问安。
楚源大手一抄,将连乔拉起,打量她日益圆润丰盈的轮廓,给出自己的评语,“朕瞧着你仿佛又消瘦了些。”
连乔想皇帝莫不是个瞎子,她明明胖了。也不知这次怀孕之后得要多久才能瘦下来,想到这个连乔就忍不住唉声叹气,所以说怀孕真是女人的地狱,辛苦劳累不说,日后变了黄脸婆还得被夫婿嫌弃——做女人真难哪!
楚源这次来不光是看她,也惦记着自己渐渐成长的女儿,说来也是他急于求成,半月之前他听见楚珮嘴里咿咿呀呀的絮语,认为说话可期,隔一日就来瞧一瞧,并且亲自训练,务必要让楚珮学会喊“父皇”二字。
连乔见他爷心泛滥,料想拦阻不了,只叮嘱道:“别吵醒了慧慧。”
紫玉在一边笑着,“娘娘放心,小公主还没睡呢。”
难怪楚珮方才手舞足蹈的,兴许早就预感到她父皇会来。
楚源这般想着,心情越发好起来。但是这回无论他怎样摆布,小公主都紧紧的抿着嘴,就是不肯张口说话。
连乔无奈起身向他走去,“陛下没听过拔苗助长的故事么?您这样心急也没用,说不定哪日慧慧通了灵窍,一下子就能说话了。”
也是怪哉,她一走到襁褓边,小女娃就眼巴巴的看着她,伸出手来要她拥抱,嘴里还急切的道:“酿酿!酿酿!”
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听着倒很像“娘娘”。
紫玉笑道:“总是咱们平常喊娘娘喊顺了嘴,小公主才有样学样的教会了。”
尽管和娘亲的称呼稍有区别,毕竟带了一个娘字,不对,是两个娘字。楚源于是很有些嫉妒,循循善诱道:“慧慧,来,跟着朕喊‘父皇’,就像你方才做的那样。”
多亏他不厌其烦的教导,在经历几百遍的练习之后,慧慧总算学会喊父皇二字,尽管因为吐字不清,听起来很像“汪汪”,如同犬吠。
这样就足以令楚源心满意足了,他抱着女儿的小脑袋,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算作奖励。
连乔等人忍不住偷笑,这声音跟狗叫也没差嘛,做父亲的人大概耳朵都不好使。
连乔见他神情悠闲,眉眼间却又有一种悠然自得的喜色,不禁问道:“有何喜事么?陛下这样高兴。”
倒不是不可对人言的事,楚源也便笑着望向她,“日前北漠那边传来消息,说大君外出狩猎时被狼群所伤,中了丹毒,眼看性命朝不保夕,他们部落已经乱成一团。”
人都要死了还这样高兴,因为是自己的敌人。
连乔不露声色的道:“想必几位王子都不怎么关心父亲的病势,反而急于争权夺利?”
“你说的不错,所以朕也想着这是个好机会。”楚源按着她的肩膀,肃声道:“阿乔,你的仇终于可以报了。”
说起来报仇,其实还不是为皇帝自身的利益着想。连乔暗地里撇了撇嘴,面上只做出慷慨大义的神气,“臣妾一介妇人不懂朝政,但臣妾信任陛下,绝不会令臣妾失望。”
她偎在楚源怀里,心头静静思量着:听了她上次那番说辞,楚源想必会支持三王子呼延旭,大王子呼延茂虽然在名份上占优,但毕竟为人蠢笨,行事又荒唐无度,看来这回真是他倒霉的时候到了。只是皇子们的争斗无论如何激烈,也牵涉不到大君的公主们身上,连乔暗暗想着,或许该向连胜那边通个声气,也好让呼延丽吃点苦头,不然她也太得意了。
连乔很少在乎大道义,她只在乎个人私仇,谁得罪了她,谁就该付出应有的代价。皇帝老子也一样。
只是她现在还没力量向皇帝伸手。
外边如何山雨欲来风满楼,与皇宫里的众人都是不相干的,娘娘们永远都是最悠闲自得的那一群,可以因一枝花儿掐得天昏地暗,也能因一句笑语雨散云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