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出什么事了吧
苗银玲起身,眼眸里藏着一抹愤恨之色。她推开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在靠墙竖着的枣红木书柜上抽出一本书。
是庄于蓝的《一眼天堂》,她摩挲着书皮,都说庄于蓝这本书的文学价值很高。但谁都不知道,在于蓝所有写的书里,她最不喜这本。
创作这本书的时间里,她的于蓝离她很远,那个乖巧文静,温柔懂事,那么好的孩子,却差一点离开了她。
那是两人都十分痛苦的记忆,都想要深埋,毕生都不想提及的事。
可偏偏是这本书,像记忆的存储器,记载了当时所有的点点滴滴。
苗银玲烦躁的抓起书本,泄愤一样的用力撕扯,一页一页,刺啦刺啦,雪白纸片飘落一地。可扔驱赶不走心头的焦躁不安。
看到的那个女孩,让她发慌。相似的眼睛,一次次困扰着她。她能骗钟慧娴,可却骗不了自己。
那孩子还活着,她找来了。
苗银玲一想到于蓝知道真相,知道孩子还活着?顿时头晕目眩,根本站立不住,破碎的书,随手扔在地上,扶着案桌一点点坐下来。
她怎么可能让十年前的噩梦,再次袭来呢,她死都要制止,绝不会让那孩子出现在于蓝跟前。
就像于蓝心底藏起的伤痛,那孩子生下来不久就死了,只来得及看一眼。醒来,就是生死相隔。
今天气温有些低,钟慧玲早上被窗外风声吵醒了。
窗户正对着楼下几株紫薇树,拦腰把树吹得起起伏伏,东倒西歪。外面天也阴沉的厉害,灰蒙蒙的,看样子要下雨。
想着家里也没有什么菜了,得赶紧出门去菜市场。看这天阴沉样子,恐怕会下很大。收拾收拾拎着袋子,拿上钥匙出门。
锁上门习惯的往左边墙角扫了一眼。
小孩蜷缩在墙角里还在睡觉,楼道里的风呼呼往里灌,之前闷热,现在竟然有几分凉爽。可看小孩缩着肩膀冻得瑟瑟发抖样子,钟慧娴忍不住叹口气,当做没看到似的转身下楼。
出小区的时候,天上开始下毛毛细雨。
钟慧娴加快脚步去菜市场,到了熟悉摊位,挑了两把青菜,闲聊一样,“今天是不是有大雨啊”
“有啊,昨个没看天气预报?说有大雨呢,我今天准备提前收摊子回家。”卖菜的摊主痛快的抹了零头。
钟慧娴又买了点菠菜和几个西红柿,外面哗啦啦开始下起来,雨点连成线从天上垂下来。
雨突然下大,菜市场好多人被困住,挤在菜市场的棚子里,都等着雨小再回去。
钟慧娴心静不下来,最近都没睡好,眼睛比之前更花了,应该得去配副老花镜了。
想想她都六十多了,那孩子喊她奶奶?如果真是苗银玲的外孙女,实际应该喊她一声姨姥姥。她和苗银玲是远一层的表姐妹关系。苗银玲的母亲,是她表姨。
雨下了,钟慧娴收紧袋子,撑开伞往家走,从脚脖到膝盖全都被打湿了,好不容躲进楼道里收伞,发现楼道地面和外面没什么区别。
窗户没关死,风裹着雨全都进来了,顺着台阶一层层往下,整个地面湿漉漉的,像是水桶泼地似的。
还没到三楼,就听到一阵咳嗽声,咳嗽两声就闷了下去。
小孩弯着背脊用手捂着嘴在拼命抑制咳嗽,见她回来,还点点头打招呼。可下一秒又是一阵激烈咳嗽声。
小孩咳嗽的脸色涨红,咳的要把五脏都给吐出来。
钟慧娴冷沉着脸,掏钥匙开门,余光瞥到左边墙角雨水透到她之前躺着睡觉地方。
但是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受不了会自己走的,施舍一点善心,对方都会粘着不放。
狠狠关上门,依然能听到外面压抑的咳嗽声。
钟慧娴只觉心上压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上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为什么这么固执呢,明明才十岁大小孩,怎么会这么坚持呢。
心里焦躁抓狂,把菜袋子放到厨房,没心情收拾,转身回到卧室床上躺着。
这一睡,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醒来,发现外面天都暗了,再看眼时间,竟然都下午五点了。人睡得脑子迷迷糊糊的,起来到窗户前看一眼,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瓢泼大雨,雨水化作水帘从天上倾泻下来。
起身到客厅倒杯水,却依稀听到外面隐隐的咳嗽声。
钟慧娴口干舌燥,仰头灌下一杯,转头想回卧室里,权当听不到。可辗转反侧,总是感觉那咳嗽声钻进耳朵里,钻进她心里,让她睡不着,也静不下来。
整个人浑身燥火冒起,像有堆柴火放在下面烧。
终于忍受不了,起身开门。
大铁门咣当一声,狠狠推开。
钟慧娴满腹的怒气,她想骂人,可一出来看到人挨着墙角双手抱着腿,可怜孤苦的样子,想到她才十岁大,却过着这样日子。
她的怒火瞬间化作愧疚,充满心房。在庄于蓝住着大房子,家里有司机保姆照顾着的时候,她亲生的一个女儿没有死,却活的那么卑微低贱。
钟慧娴越想越发控制不住,大人的心思,却让一个小孩来遭罪。
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罪魁祸首,她也不是死人,也不是十恶不赦的魔鬼。看着被自己亲手扔掉,造就她悲苦的元凶之一,钟慧娴认输了。
她颤巍巍走过去,轻轻蹲在孩子跟前,眼圈里泪珠四转,嗓子嘶哑,“你怎么那么烦人,为什么非要这么固执。”
说着弯身抱起女孩,那瘦弱单薄的身体,轻的像一道羽毛,钟慧娴忍不住落泪,她就该让苗银玲过来,让她亲眼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