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没事吗?”老汉拿着水壶,拧着眉头一脸的担忧。
周方圆借着对方的手,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四周,看着东边亮起太阳光。她只记得昨天她跑累了,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大爷,谢谢你,我我还急事,我得去医院,去医院。”说着迈开腿慌慌往前跑,周方圆焦急着,懊恼着,她怎么睡着了。
周方圆体质消耗太多了,她又失血太多,夜里受凉,整个人的情况都非常糟糕,她拼劲的跑,实际跑的很慢。
她护着胸口的钱,昨天和医院保证了,今天要把钱补上,撑着墙,跑不动就走。
好在时间很早,很多赶集的人还都在来的路上,周方圆这幅模样倒没几个人看到。
她晃晃悠悠的到了镇医院里,医院值班的人一看她的样子,俱是吓了一跳,想把她送到急诊室,她拼命摆着手,“三楼,三楼,七号房缴费”
她踉跄的扶着楼梯把手,一台阶,一台阶的上了三楼,怕自己身上血迹吓到奶奶,她躲进厕所里,掬起一把水洗脸。
勉强洗了脸,人才稍微清醒一下。
她到了三楼缴费的地方,手颤着,把挎包里的二千块取出来,“七号房,第六位床缴费。”
登记护士也没抬头,翻看手下记录,“七号病房,第六位病床的,啊,人昨天夜里去世了。你们怎么现在才过来,夜里床边陪护一个人都没有。哪有这样做陪护的,老人走的时候一个亲人不在,多可怜啊。”登记护士冷声训斥的抬起头,却猛地看到对面女孩她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先是吓了一跳。
然后看到她头发上,耳朵上都是干涸的血迹,“小妹妹,你没事吧,来人啊”登记的护士扭头喊人,实在眼前这个小孩的样子太吓人了。
听到呼唤声,出来一位年长的护士。
年长的护士,就是要回收床位那位,一见到周方圆错愕呆愣的样子,叹口气补充道:“你奶奶昨个夜里人没了,脑血管大量出血,人没救过来。”
周方圆浑身支撑的力气,一下子泄了,她摊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往病房里去。
派出所民警审讯一夜,进了理发店现场查看,胡须男一口咬定这俩个小孩趁着人不注意,抢钱。
可两个小孩跑了一个,另一个大的满嘴胡说,东扯一句,西扯一句。
民警找了一夜,在镇医院里找到了周方圆,并成功找到那二千块钱。
周方圆在镇医院做了简单的伤势处理,在三楼医院护士瞩目下,她被民警带走了。三楼医护人员,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胡玉婷看到周方圆的时候,看到她红肿的眼睛,迟疑了喊声,“阿圆?”
周方圆低着头,突然蹲下身呜呜呜呜呜哭起来。
跟着一起来的民警解释,“这两个抢钱原来是想给她们奶奶交住院费,但老人好像昨天半夜发作,在医院去世了。”
胡玉婷张着嘴,啊了好几声,“阿阿圆,阿阿圆,奶奶怎么了?”话问出来,眼泪早已从眼角簌簌往下流。
可心底还是忍不住抱着一丝希望。
周方圆仰着脸闭着眼睛啊啊哭着,“没了,啊呜呜呜,奶奶没了,啊呜呜呜,奶奶没了啊呜呜啊呜呜”
胡玉婷下一秒,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拼命往外面冲。民警眼疾手快的拦住她。
“放开我啊,我要见我奶,呜呜呜,啊啊,我要见我奶,放开我啊。”
在地上挺身打滚,蜷缩着,尖着嗓子哭喊着怎么都挣脱不了。无处宣泄内心的遗憾和后悔,戴着手铐的手,疯狂的扇打自己,“呜呜呜,我错了,我错了,奶,是我错了”
悲伤情绪渲染着整个派出所,两个年幼小女孩嚎啕大哭,怎么都制止不住。
周方圆膝盖跪地,满脸眼泪鼻涕的抱着按住胡玉婷的民警,“呜呜,是我,是我,都是我做的,你放了她吧,钱是我拿的,呜呜呜呜。”
她满心的自责和懊恼,眼泪怎么都止不住,是她睡着了,是她迟到了,啊呜呜呜,都是她的错。
派出所民警一看,这样也没办法审讯,只得找来两个女民警,把两个孩子单独带下去安抚情绪。
过了大半个小时,两个人坐在一起接受询问。
“你们叫什么名字,几岁,家住在哪儿?”女民警故意放低声音。
胡玉婷不停的抽噎打嗝,整个人沉浸在奶奶已经去世的悲伤情绪里不能自拔。
“周方圆,家住在小徐村,今年十一岁。”周方圆一直用余光注意胡玉婷,见她眼泪哗哗,自己眼泪也跟着滚下来。
“家里还有什么人?爸爸妈妈叫什么,我们得通知你们的父母过来。”
周方圆摇摇头,嗓音哽咽着,“没有人,爸爸上个月死了,没有妈妈。”
“抢钱是想给生病住院的奶奶看病?”民警的声音放的更轻了。
扭头看了一眼胡玉婷,对着民警点点头,“嗯,是我拿了钱跑掉的,真的和她没关系,你们能不能放她回去,我留下来行不行呜呜呜呜,奶奶,还在医院里。”周方圆哀求着,把她抓起来吧。
胡玉婷大串大串的泪水沿着鼻尖滴了下来,她看着周方圆脑袋上包扎的纱布,红色的血水穿透洁白的纱布,想到昨晚,啜泣声里满是绝望的悲哀。
哭声,满屋子的哭声,周方圆张着嘴,合着眼,泪与鼻涕流淌在胸前。看到的人才惊觉恍然,她实际上还是个十岁的孩子。
胡玉婷双手紧抱着周方圆的肩头痛哭,“不是你,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