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人家做什么了?
疏雨又转身皱眉看向公孙珀,满眼都是怀疑。
琉玉虽然顽劣,尤其是在初进京时更是对她心怀芥蒂以至于一直变着花样的给她找麻烦,但她从始至终都很坦诚,也许是从小生活在西北,一直都是天真的性子。
所以疏雨她和公孙珀之间定是发生了什么,但是吃亏的一定是她。
门口的三人在看到他时紧绷了一瞬,转眼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进门笑着和疏雨打招呼给六皇子见礼……
那是什么原因让她们忍下了这口气呢?
疏雨觉得自己就快要猜中了,但此时耳边响起了纪夫人柔和的嗓音,“晚上已经备好了,快都进来,外边凉。”
一向素净的纪夫人今日穿了一身胭脂色的长裙,鬓边难得的簪上了金花,展颜间颇有牡丹呈殿的雍容风采,就连一向粗糙的烛玉都赞了一句‘阿娘今日真美!’
疏雨在前,公孙珀在后。
身后是遂州的万家灯火隐隐约约,身前的叽叽喳喳的家人,门内的温馨暖气丝丝缕缕的将他们包裹在怀中,这些人间烟火将人分割成几团。
一团是围在纪夫人与身边蹦蹦跳跳的河玉,身后的一团是琉玉三人说说笑笑的身影,而最后则是他们。
就像是年幼时在鳞德殿中过年一样,那时公孙珀也是这样站在她的身后,这样她就不怕上台阶时雪天路滑踩了裙子,他会永远站在她的身后。
疏雨垂眸,抬眼时却忽而感受到一阵带着淡淡白檀香气的暖气,
是公孙珀凑在她的耳边悄悄道,
“原来你长得更像你的母亲。”
转瞬之间,疏雨的脖颈就麻了半边。
她睁大眼有些惊慌失措的先环顾了一圈,确认这一大家子人都在自顾自的说着话,压根没人发现这才瞪他一眼,提着裙子快步进去。
身后芝兰玉树般的少年郎噙着笑,不紧不慢的随着疏雨的脚步进堂中。在长辈面前尚需顾忌礼仪,他微微停顿,便靠着烛玉的位置在疏雨的正对面坐下。
待到所有人都坐定之后,侍女们一一将精心准备的饭食摆在众人的面前,随着饭菜进来的还有一身常袍的纪元昌。
琉玉惊喜道,“阿耶!”疏雨也笑着起身问候。
纪元昌的视线在她的身上停留了几秒,转头慈爱的挥手示意众小辈坐下,与身侧的夫人默契的相视一笑,正是堂中一片温馨祥和他却转身坐在了公孙珀的下首。
气氛顿时一静。
小辈之间本是乱坐,谁也没在意过,烛玉跟在阿木勒后坐下,疏雨顺势坐在了琉玉边上,公孙珀想离疏雨近一些,便坐在了她的对面,此刻坐在最前边的还是年纪最小的河玉。
但纪元昌这一坐,顿时让坐在公孙珀上首烛玉河玉两兄弟屁股着火了似的坐下来,谁敢让自己老子坐在自己的下首。
他们这一站,对面的琉玉也坐不住了,惴惴不安的起身,眼神不安的在几人之间徘徊,边上的纪夫人顿了顿还是站在原处未动。
此时的气氛静得吓人。
安然坐着的便只剩下了公孙珀疏雨,和仿佛焕然无觉的纪元昌。
纪元昌慈和一笑,“你们都是孩子,爱怎么坐便怎么坐,我和夫人既是此间主人也是大乾的臣子,臣岂敢坐在皇子殿下的上首,怕是用膳也食不下咽吶!”
恍若坊间的独角戏,即便戏台子上其余的主角皆没搭话只是他一个人也能唱完一整部的戏,顺畅又情感饱满。
让人不答话都觉着有些辜负。
疏雨谁也没看,只是看他,心中的愧疚像是藤蔓般从心底一路生长到了口中,让她口中发苦,却说不出话。
公孙珀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温和的笑,像是耳边听到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寒暄,他的眼清亮的看着她,只要她想,他就去做。
至于方才说话的男人,只是疏雨不怎么喜欢的父亲罢了。
在他的世界了,他才不管你是疏雨的父亲还是疏雨的妹妹,疏雨就是疏雨,就算和疏雨有什么关系,都沾染不到分毫他对疏雨的优待。
阿木勒张了张唇,有些无措的看着这般凝结的场面和气氛,猛地灌了一口酒给自己壮壮胆,豁出去了,打着圆场道,
“义父!今日是团圆夜,您是长辈自然是坐在上首等着我们这些小辈敬酒呢!”又干笑两声,“今日只看长幼就不看身份了嘛!”
酒灌得太猛,饶是他这样强健的体格脚下都打了个趔趄。
边上的纪夫人秀眉一蹙,立马挥手让侍女去端解酒汤,叹道,“阿木勒,少这么喝酒,空腹饮酒伤身你可知!”
阿木勒高大的身板一躬,乖顺的点头称是。
在此之间,公孙珀未发一言,疏雨只是默默的看着,看着这好一副的家人和乐,她怎么不知道这是在逼他呢?
她的眼透过窗,望见了天边星星点点的孔明灯,橙红橘黄的光点宛如夏日里常见的萤火虫,散发着温暖的光辉。
除夕是万家团圆的日子,子垣早已没有了家人,她绝对不要留下他一人。
于是她平静的起身开口笑道,“父亲说的有道理。”
她看着他,他也望着她,眉眼弯弯,眼间满是纵容的温柔、
所有人都不由自足的悬起一颗心听她说完接下来的话,
“既然阿耶不肯放下身份之别,恐怕我这个圣人亲封的郡主也不敢在这里用膳,”她转过身看着纪夫人,笑容得体,“若是让阿娘坐在我的下首,我便是剜肉剔骨也有愧孝道。”
纪夫人慌了,想说什么,疏雨的动作更快,她心里有气,更有怨,端端正正的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叩拜道,“女儿恐有愧孝道,就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