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个人没有被窦寻缠上。
凡岐问过后,老首领解释说:“不巧,在我之前的那任首领身体不好,四十岁左右就生病退任了。”
所以窦寻应该是没找到机会,她们也发现了其中的一些规律,譬如被找上门做交易的都是位高权重且年纪较大的人选。
就连重病缠身的周政也没能抵抗住“长生”的诱惑,人的欲望是一方不受藩篱桎梏的幽深潭穴,所以决定都在一念之间,一旦偏离本心,底下蛰伏的无数邪恶之物都会破潭而出。
现在凡岐重视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周政到底与窦寻达成了什么协议。
她忽然掀起窄窄的眼皮,偏头看向老首领,“有没有可能,窦寻朝周政要的是同一样东西。”
老首领怔愣住,眼底精光乍闪,“你是说……教义所?”
被众人簇拥着离开联邦中心时,整洁平坦的街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染湿了,雨下得淅淅沥沥,水雾一般,深黑色地面在各式灯光的照映下泛着碎玻璃似的水光。
老首领坐在辅助椅上,一直送她们到悬浮车前,政府人员撑着伞陪伴在她身边。
老首领:“我不方便走动,去了对你们也没什么实质性帮助,只能多派一些人跟你们过去。”
副驾驶坐着的是个衬衫妥帖穿在身上的年轻女人,只不过象征着规整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不是禁锢,雪白的衣袖挽到肘部,浅麦色的手臂上纹满了不知名的图腾刺青。
她便是老首领派来和她们一起前往联邦宗教部门的帮手,姓邓,是政府武装部的核心专员。
凡岐隐约觉得她眼熟,不由得多注意了几眼,恰巧邓专员在专心致志地看车窗外的风景,露出耳廓一排密集的圆钉。
她想起来了,是那天在联邦酒店的电梯里遇见的那个人。
星网上果然说得不错,在联邦酒店,随便扔块石子,被砸到的人不是政府的人员就是联邦高层。
轻型轨道四通八达,奈何联邦的建筑物占地比例太高,尤其是中心地带寸土寸金,轨道只能拐弯转角地贯透每一寸可以利用得到的土地。
悬浮车速度很快,顺着列车疾驶而过的方向走,一直到列车可以到达的最后一站,车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凡岐偏过头,不清楚她们现在是在联邦的哪里,车窗外的楼群不再高大冰冷到让人望而生畏,建筑物密度也逐渐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简陋粗制的铁皮棚。
“听说你们是从其他地方来的。”邓专员忽然开口,饶有兴趣地侧过脑袋看向她们,问:“你们那边的人信宗教么?”
这时,悬浮车已经绕过铁皮焊成的层层阻隔门,来到一处格外开阔的场地,能够看见不少在此处居住的人,满载着垃圾运往销毁场的清洁车挥响着刺耳的滴哩声缓缓被她们抛到后面。
廖莘不清楚她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故而没有直截了当地说,而是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其他人我不知道,总之我是不信的。”
邓专员笑容意味深长,然后挑起眉,手指摩挲了下耳廓的钉饰,“巧了,我也不信。”
女人目光又停留到凡岐脸上,虽然没有吭声,但意思不言而喻。
凡岐:“我也不信。”
邓专员很快地接话,“为什么?”
“我之前了解过人类基地,资源匮乏、威胁遍布。”邓专员显然很明白她们的底细,甚至也清楚凡岐大概的人生轨迹,吐字清晰道:“凡岐,我听说你还是在沦陷区长大的,恶劣环境下,人类通常会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东西身上……”
她知道自己说出的这番话有点无礼,但常年居于高位让她的言语间都若有若无透露出高高在上来。
联邦中的教徒不在少数,每天出入那里的群体鱼龙混杂,什么职业、性别都有。但统计的住址职业数据中,贫民窟的居民占了百分之八十往上。
其中信徒群体最庞大、虔诚的,正是以联邦几位著名人物为原型糅杂塑造出的新形象所构成的西征教,星网上也可以搜到它的教义和派系。
邓专员没有具体了解过这个教,但也依稀听一位信教的领头上司提到过,但他并没有对其特别尊崇,只是为了方便争取广大教徒的选票。
普通人把西征教视为拯救自己于水火中的曙光,对某些人来讲,西征教褪去了神秘的光环,仅仅是权利倾扎下的点缀。
邓专员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们。
凡岐肉眼可见地不耐烦起来,“没有原因。”
邓专员生在联邦,长于联邦,她没有经历过虫潮和基地迁徙,因而难以理解。
人类基地是被“神明”忘却的一片土地,神救不了他们。
“你……”
“目的地已到达。”驾驶座忽然出声,打断邓专员接下来要说的话,同时从车顶弹下一柄机械伸缩杆,几把红色雨伞悬挂在上面。
被打断话,她敛目盯着驾驶座的半身机器人,而对方只是一个按照初定程序行动的机器人,浑然不觉地用合成电子音欢快地说:“请慢走!”邓专员第一次觉得科技发展得太深入不是好事。
凡岐没听到一般,拿住伞转身下车,和从前相比,她脾气是好了很多,但依旧不耐烦和人打交道,尤其是关系不怎么熟稔对方话又格外多的。
廖莘笑意盈盈地接话:“咱们还是先进去看看,这是要紧事,邓专员也能早点跟老首领汇报。”
邓专员跟着干笑了几下。
猛地见到陌生车辆,值班亭里匆匆跑出来一个穿制服的年轻人,手里握着电击棒,一脸的凶神恶煞:“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