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些,凡岐把驻扎营的帘子卷起,在门口挂上一根彩色长幡,拉下铁皮阻隔门,不营业时,这里的商人就会这么做,也是在提醒驻足门口的客人。
也就是这时,不得不以一个别扭的姿势侧倒于地的范瑕才能看到这个人的面容,因为逆着光,那张脸过于苍白模糊,只有极黑的眼瞳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像是在打量一件死物。
“我很讨厌你。”凡岐半蹲在地上微侧了下头,问:“你有很多钱?”
范瑕面色不变,点了点头。
“钱在哪?”
“光环里。”
凡岐微不可见地上挑了下唇角,“你现在这具身体叫什么名字?”
“宋帘。”说完,范瑕顿了顿,说:“其实你不需要试探我这么多,我现在很清醒,没有被所谓的“神”洗脑,所以,我和你是同一阵地的,不然我也不会马不停蹄的跟着旅行佣兵回来。”
在凡岐的记忆里,范瑕博士很少一口气解释这么多,除了被“洗脑”之后语言系统和思维能力开始变得混乱,经常说出一些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东西。
范瑕是个极其聪明且冷静的人,迄今为止从没有被感情左右过行动,无论是收养她亦师亦母的留致和教授,还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同伴,她都能毫不犹豫的进行取舍做出判断。
一旦做出决定,南方基地她会果断决绝的背叛,包括现在的联邦。
凡岐:“我一直很不明白,你做那么多是为了什么。”
帮南方基地高层暗中进行污染物人体实验,参与留致和教授的机械之心计划,甚至在叛逃基地后辗转到联邦,还被莫名其妙的“神”洗了脑。
凡岐想不通她做这些的目的,而且,她又是怎么通过裂隙来到联邦的,镜面人的事范瑕又了解多少。
“你确定要浪费时间让我解释这些,而不是趁着佣兵没怀疑之前离开这里?”
凡岐有很多疑问,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浪费太多时间,范瑕现在的身份毕竟是金尊玉贵的x公司的小宋总,倘若失踪太长时间,势必会引起佣兵团的慌乱。
到时候一个一个驻扎营搜寻,凡岐根本无处可藏。
想到这里,她思索了一会,随意拿起几件衣服劈头盖脸扔到范瑕身上,俯下身用军刀割开她手脚上紧缚的革绳,“用最快速度换好。”
手脚恢复自由后,范瑕起身揉了揉手腕,没有多说什么,仿佛是为了让凡岐相信,直接当着她的面开始换衣服。
凡岐的目光在女人高高扎起的头发上停留了片刻,还没开口,范瑕就看懂了她的眼神,薄薄的嘴唇微微抿平,虽然不太愿意,为了能降低脱离佣兵队伍的风险,踟蹰片刻还是妥协了,“算了,你帮我直接弄成短发。”
“我会尽力。”凡岐用衣角擦拭了一遍军刀的刃面,动作放轻散开她的长发,确定了修剪的长度后,凡岐把头发攥进手心,用军刀齐齐割断,截面异常整齐的头发落在范瑕肩侧。
在清理地上的碎头发时,嗡嗡的光环声响在寂静的驻扎营中格外清晰,范瑕点了接听。
“小宋总!您现在在哪?有人说看到您往驻扎营的方向走……”
“连我去哪的自由也要管?”插断佣兵的发问,范瑕的声音有些发冷。
“没、不是。”佣兵显而易见的慌张起来,“我们只是担心小宋总的安全,至少也留一两个人陪着您吧。”
范瑕直截了当拒绝,“不用,别过来碍我的眼,你们需要做的只有服从,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光环那边的佣兵顿时噤了声。
凡岐把尚在昏迷状态的老板拖出隔间,轻拍了两下他的脸,见没有要醒的迹象,便把水壶中剩下的水全部倒在他脸上,多余的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里。
双眼紧闭的老板仰躺在地上打了个激灵,在看清凡岐的脸时顿时瞪圆了眼睛,被短柄军刀的雪亮刃面吓得一哆嗦,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凡岐很满意他的审时度势,是个聪明人,便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装置别在老板的衣领上,“认识这个吗?微型炸弹。”
炸弹两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在男人本就岌岌可危的内心投下滔天巨浪,“我、我一定听话,我不想死,我还有家人孩子要养活……”
凡岐微笑着打断他的话,“放心,你只需要像平日里那样当你的老板,不要试图求助其他人,否则我会立刻引爆,谁也救不了你。”
在男人越来越惨白的脸色中,她喂过去一颗定心丸,“当然,如果你乖乖听话,就不会死。”
说完,凡岐朝身边一摊手,范瑕余光瞥过去,从身上掏出一张大额度纸币卷成细细的长条,塞进男人胸前的口袋里。
老板的表情变了又变,试图用还很惨白的一张脸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谢谢、谢谢。”
几分钟后,这个贩卖衣物装备的驻扎营重新开张,老板动作尚有些僵硬地掀起铁皮阻隔门,和从门口经过的客人打了个招呼。
“老李,怎么刚刚关门了?”
“上午吃的感冒药,药劲上来睁不开眼,我就趴柜台上眯了一小会。”
客人并没有对这个理由感到怀疑,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躲在隔间里的凡岐和范瑕等了稍许时间,凡岐最先离开,双手还提溜了两个装衣服的袋子,看上去和普通的客人没有任何区别。
而一头利落短发,戴着防护镜被防沙面罩捂得严严实实的范瑕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穿着一身白西装,浑身都散发出来我很贵的直白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