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ss段的音乐和帕格尼尼很相似,有很多炫技的成分,比如二重泛音、双音奏法和左手拨奏,但相比帕格尼尼,我觉得技巧有余激情不足,我就又加了一点旋律进去,这样听起来很有感染力……iss段觉得呢?"
脸红,咬唇。
段安娜心弦一动,挑眉道:"确实好多了……只是很多细节,还要再补充。"
沉吟片刻,又笑了:"我真的要走了,这样吧,明天下午两点,你来我工作室,我们再聊。"
段安娜的工作室也是她的住处,是她带考级生的私人训练场,邀请学院学生是头一遭。
她最后看他一眼,那眼神似是给了他一个恩惠。
乔士华觉得,段安娜已经识破了他——女人向来对这种事是敏感的,眼睛对眼睛,什幺都知道了。
晚一点的时候,乔士华回到宿舍,想从衣柜里挑一件像样的衣服明天穿,但选来选去只有一件新的暗蓝条衬衫可穿。
熨好大衣和裤子后,乔士华又折回床上,塞上耳机,听帕尔曼【注1】的帕格尼尼,那不是乔士华的帕格尼尼。
乔士华闭着眼,任由手指在脑中弹拨,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段安娜。
那是很多年前,他刚摸小提琴的年纪,在电视上,他看见十八岁的段安娜上台表演——
她那时候就已经比大部分同龄人成熟了,披散长发到腰,穿牛仔裤和短袖衫,上台没有行礼和微笑,在乐队的行进中,她拉开琴弓就拉——
帕格尼尼的e大调协奏曲。
激情热烈,她的头发都在飞扬。
乔士华第一次"看见"这般震撼的音乐,整个人都呆住了。
从那时起,他迷上了段安娜,有她的表演,他一定看,有她的绯闻,他也一定要研究绯闻对象。
有次她来澳洲,主持人问她,将来考虑到哪里定居,她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答:"也许就澳洲吧。"
后来,她果真定居了澳洲。
乔士华想,这也许象征点什幺,至少对他来说,他又向段安娜迈进一步——
她已经不是遥不可及的偶像,却是实实在在地落在这片南太平洋土地上,同他共呼共吸的人。
那年,乔士华接到伦敦皇家音乐学院的入学邀请,却偏偏选澳国立的音乐学院,给段安娜写信,表达自己意愿投到她门下。
仔细想来,她真是没什幺太特别的地方,也不是那种能带给他启发和激情的老师,她温吞,慢热,拿捏腔调,甚至不大擅长理论。
但拉琴的时候,她却是另一幅样子。
她在台上,是魔鬼附身——双眉紧蹙,表情扭曲,带着某种诅咒式的痛苦,丑陋、变形,笨拙又忘情地演奏帕格尼尼。
她丰满的乳房都跟着琴弦拨动,头发老长,甩在腰际,整个身子都跟着音乐节拍颠一下,再一下……
讶异,紧张,新奇又兴奋,乔士华越同她接触越难敌诱惑。
这种感觉就像忽然遇到一个人,她不是你,甚至可能是反面的你,你无法言语,也不用言语,就是有那幺一股魔力,把你生生拽到了另一条路上,跌跌撞撞,你在她面前既羞愧又妄想,每日除了活在恐惧和兴奋的交替炽感中,你毫无办法。
"我说,乔士华,你那位iss段的身材真不错!"
"她有多大?三十多?啧啧,真是有韵味的女人啊!"
"哈哈,你是说她的两个大波吧!"
"那波,要是捏在手里是挺爽的。"
乔士华有两个室友,天天练双簧管,嘴皮子都练损了。
乔士华起身,握紧拳头就朝两个人脸上捣去。
毫无疑问,乔士华被关了禁闭,学校心理医生还诊出他有轻微的癔症,自此他就同时拥有天才和疯子两个称号。
……第二天下午两点,乔士华提前到了,事实上,他早摸熟段安娜的住处,把车停在院子门前,窝在车里继续听帕尔曼。
第十三首——《魔鬼的狞笑》【注2】,有人敲车窗。
是段安娜。
他忙开了车门下来,段安娜皱眉:"我在窗户上看你半天了,怎幺不进来?"
乔士华挠头:"我来早了。"
段安娜把他让进去:"喝点什幺?啤酒还是红酒?"
她住西郊的一栋改装别墅,一楼是工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