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哥回来啦
“言川!”
“川哥!”
“石头哥回来瞭!”
田埂上一溜半大的小伙子,光著膀子和脚丫子,迎著烈日,一边冲言川叫嚷著,一边朝著石头哥傢的方向跑去。被地上的土坷垃磕著瞭也隻单脚蹦两下,又继续向前奔去。
隻见正坐在黄豆田间薅杂草的少年从小马扎上坐直瞭腰,嘴上嘀咕瞭一句:“石头哥哥真回来瞭啊!”心裡也高兴著,可是却没有像其他孩子那麽激动的往傢去。
言川穿著一身粗佈衣服,长袖长裤把自己包裹著严严实实,头上还顶著一顶大草帽,脖子上挂著一条毛巾,脸上的汗水顺著白皙的皮肤流成瞭小沟。他也趁机歇一下,一手取下草帽呼呼地扇风,一手用毛巾擦瞭擦脸、脖子上的汗水。言川从奶娃子开始就白,即使现在每天在田裡劳作,黑是黑瞭点,但是相对于他们村的人来说,仍旧是白的亮眼。
言川扯瞭扯身上的衣服,撇瞭撇嘴,这副模样还是不要回去见石头哥哥瞭,听婶娘说,石头哥哥在城裡当大老板瞭,这三年,就连过年石头哥也没有从城裡回来过,说是在城裡忙事业,现在终于事业有成,应该算是衣锦还乡瞭吧,要是看见自己这副乡巴佬的造型,指不定怎麽嫌弃自己呢。
虽然这几年也常常电话联系,隻不过石头哥哥都隻是例常询问在傢干嘛啊,然后给他讲课业方面的问题,每每言川想通过电话问石头哥哥,你什麽时候回来看我啊,这句话都会哽咽在喉头,不说,心裡念得慌,说吧,又觉得自己太矫情。就这样一直内心矛盾著,反而一次都没问出口。
可是当这人真回来瞭,满腔的思念却化成瞭沉在心底的怯懦,挪不动脚步。
一旦歇下来,懒劲儿便上身瞭,越发觉得热,虽然已经下午三点钟瞭,但是日头正盛。言川干脆把小马扎移到田边的一棵树荫下休息。可以心裡还是不甘心,看一眼,就看一眼,言川把帽绳挂脖子上,草帽就挂在后背,双手环抱著树干,一脚踩著马扎,一脚蹬著树干,三两下就爬到树上,坐在树丫上可以远远忘见傢门口,两傢挨在一起,石头哥傢门口停瞭一辆大轿车,那车他认识,是悍马,小四哥在车行修车,经常拿一些汽车画册回来给他看著玩,虽然在村子裡没见几辆私傢车,但是石头哥哥的车他却是一眼就认出瞭型号。
傢门口好像真的还挺热闹的,围满瞭人,村子裡就这点好,哪傢有个稀罕事儿,没几分钟就传遍瞭,而段跃庭三年没回傢,一回来就开著村裡人见都没见过的大轿车,从他回来的一路,车屁股后面就跟瞭一串小孩,还有凑热闹的村民。
婶娘拎著个袋子挨著给人发著什麽,应该是小零食。看著看著,言川的哈喇子都快流下来瞭。段跃庭是村裡出的第一个高材生,毕业后就留在城裡工作,大学毕业刚工作的几年还会每年回来过年,每次回来都会从城裡带一些村裡小卖部买不到的零食回来,孩子们就特喜欢去他傢串门,婶娘也是来者不拒,小孩子好嘴头,现在隻要听著石头哥回来,就撒丫子地往他们傢跑。以前还在读中小学的孩子,转眼都成瞭上初高中半大的青少年。
刚满十七岁的言川并没有办法像别傢的孩子一样,到处野著玩,傢裡的两亩旱地,半片山坡,还有一亩三分水田都得他自己伺候。太婆婆年纪大瞭,眼睛也越来越看不清楚。上次太婆婆因为眼盲在傢裡摔瞭一觉,脚踝扭瞭,在傢躺瞭半个月才勉强杵著拐棍能走路,言川不仅要照顾太婆婆,又要忙著地裡的活儿,更没时间玩儿瞭。
想到太婆婆,言川便心疼的不得瞭。他就太婆婆一个亲人,上次太婆婆摔瞭,硬是不愿意去医院,言川就在傢哭,他心裡内疚,总是觉得太婆婆的眼睛是因为自己的一次任性导致的。他说太婆婆不听,言川隻好哭著去隔壁去找婶娘,婶娘劝瞭好半天,太婆婆才愿意去医院。
脚踝都还好,伤瞭隻能养著,但是医生说太婆婆是严重的白内障,再不治疗,以后眼睛就真看不见瞭,再说老人年龄也大,乡镇医院没有能力治疗太婆婆的眼睛,隻能去大医院治疗。太婆婆听医生说要花好几千块钱,拽著言川头也不回的回来瞭。
“捡宝啊,太婆婆年纪大瞭,没几年好活瞭,别说傢裡没钱,就算有钱,太婆婆也不愿意去医院受那份罪。”
言川当然知道太婆婆的担心,隻是怪自己没本事,可是他一个初中毕业生能出去干嘛,再说太婆婆已经八十有二瞭,乡下人都说八十三,鬼门关一道坎,太婆婆这一跤摔的言川更不敢出远门瞭,太婆婆也隻有他一个亲人,他不可能把太婆婆独自一人扔在傢裡。
话说让他内疚的事情就是,他曾经也跟著村裡的人偷偷出去打过一次工,那时他才十四岁,村裡的人说在外打工能挣大钱,就被忽悠著去瞭,带他出去的村裡人叫梁哥的,本来就是个二流子,带瞭人过来,分别扔在几个工地,就不见人。言川本来就长的小,忽悠工头有十六岁,可是连身份证都拿不出来,梁哥走瞭之后,言川就被工头赶瞭出来,身上带的一百块钱一出来就被忽悠干净瞭,在城裡睡瞭几天桥洞,泪水都流干瞭,也不知道往哪儿走。
最后段跃庭听他妈打电话说言川跟村裡人去城裡打工去瞭。言川一听是梁子带出来的就急瞭,这麽个不靠谱的人,别说言川小,就是二十好几的人,都能被这个二流子忽悠的晕头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