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南才明白过来:这世上没人生来就是怯生生的!无论男女,当你拿走了一个人的所有,谁都会失去全部自信。神仙一样的郑扶苏也会跌落凡尘。
那么……当初苏淮南的自信……是谁抽走的呢?
妈妈说,他一直待她不好,他让她得了抑郁症。呵……妈妈……
她忽然记起宋叔说叶葳蕤是郑扶苏的情人,妈妈就没有反驳。
这事她当然会再查,亲生兄妹很难作假,她量他不敢这么胡说八道!
微微蹙眉,久违的头痛隐隐回潮,苏淮南忽然心情烦躁,转头就走:“你好好休息吧。”
她没想到郑扶苏一下拽住了自己的手指,他的声音很软很软:“南南……”
苏淮南没好气儿地回头:“你又怎么了?”
苏淮南就见郑扶苏看看天色,再看看自己,他的神色凄惶:“南南,你再陪我一会儿!你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他的手指很烫,大概又烧了上来。大夫说,这个病每到下午都会发烧盗汗,患者就特别难受不安。
苏淮南心头一软,又坐在了郑扶苏身边:“你怎么了?是想和我说什么?还是想要什么?你好好说话。不要拉拉扯扯的。”
安娜柏林死得冤
苏淮南没想到郑扶苏孩子似地拽住了自己的手,他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眼泪都要掉下来:“南南,你陪陪我,陪陪我好不好?我害怕自己一个人呆着!我害怕天花板!”
苏淮南下意识地看了看天花板:“天花板怎么了?”
虽然南苑时常没人住,但她不相信这地方儿能闹鬼!
她家有鬼不假,但是绝不会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飘着。
然后苏淮南就觉得郑扶苏死死地握住了自己的手,他的手指变得越来越烫,他的眼神也开始慢慢变得迷离恍惚:“自从确诊肺结核之后,我好像忽然失去了所有体力,后来起床都费劲儿,我就只好在床上着。可越我难受就越睡不着,睁开眼睛视野里就是天花板。那些日子,我孤零零地躺在那儿,瞪着眼睛看天花板上的光一点点儿的没了,再一点点儿的冒出来!我才明白那就是一天一夜!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了不知多久,我有种错觉……我觉得自己被活埋在棺材里了……我特别害怕……吓得气都喘不上来!其实……咳咳……其实房东把我轰出来是对的!要不然我大概真的会悄无声息地死在屋里!咳咳……咳咳咳……所以!南南!你陪我一会儿!求求你,求求你陪我一会儿好不好?我再也不想一个人看天花板了!我也不想再一个人呆着了……咳咳咳……”
郑扶苏一边儿说,一边儿咳,滚滚泪珠,断脸横颐。
这人容貌端秀,哭得楚楚可怜。
苏淮南有种感觉,自从郑扶苏分辩明白了叶葳蕤其实是他亲妹妹,他对自己的态度起了微妙的变化。她以为他会理直气壮怪她冤了他,但是他没有,他居然开始软绵绵地讨她的好!
苏淮南怔了怔,顺水推舟地挨过去帮他慢慢捶背。她这次来南苑,本来就存了请他帮忙的心。不过这事儿不能办得太急,他们都是本事人,随便就能拿捏她。
所以苏淮南的语气依旧淡淡的:“既然病成这样儿了,干嘛不早点儿去找我呢?”
郑扶苏闭着眼睛用力摇头:“我不敢去!你不要我!这话我不能听第二遍!再听一遍我一定会死!咳咳……何况躺在那个屋子里,我烧糊涂了就有幻觉,我就还能再见到你。在梦里……你要是让我离开……我还能指望着自己再梦一遍……再梦一遍……直到你原谅我为止……可是如果我真的去见你,你对我爱答不理,我就只好去死了!咳咳咳……南南!我和你说实话!和玘墨联络是我实在走投无路了!我总不能死在大街上……咳咳咳……”也许是因为情绪激动,他陡然咳得惊天动地。
苏淮南伸手给他拍背的时候,却被他推开了:“不要离我这么近,我在咳呢,飞沫传染……”
苏淮南只好换个角度,坐在郑扶苏身后帮他顺气:“我问过大夫了,不和你一起吃饭就还好。你的卧室时常通风,护士阿姨也时常给这里消毒。我、玘墨、江森都打了卡介苗多糖核核酸,那个药能帮我们增强免疫力。你就别那么操心我们了。”
一边儿拍着郑扶苏如今消瘦的脊背,苏淮南一边叹气:“大夫说了,要不是你感染的时候细菌直接进了伤口,又……又被关起来心情抑郁、极度疲劳,你的病也未必发展到这个地步。所以我们普通人即便接触也没那么吓人的。”说着,她递给他一杯有颜色的水,还体贴地把吸管送到他干裂的唇边:“维生素b族冲剂,对肝脏有好处。慢慢喝,润润喉。”
郑扶苏感激地看了苏淮南一眼,他听话地吮着吸管里的液体,尽量让自己慢慢地咳。停了药就会咳得更凶一些,郑扶苏现在自己都怕呛到自己。如果呛到一定会咳得更凶,也许还会吐出什么有颜色的东西来,南南那么爱干净,她一定会嫌他脏。
苏淮南耐心帮郑扶苏揉着背,觉得手下这个人烧得更高了些。
她不禁有些担心:“你脸色好差。特别不舒服吗?要不要去住院?”
郑扶苏缓慢摇头,精神倦怠:“我……自从病了……就没人和我说过什么话……猛然说这么多……我有点儿累了……”
苏淮南“啊”了一声:“那你睡吧。”说着她扶他慢慢躺平,帮他拉好了被子。
明明都是暮春了,他还要盖着棉被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