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北真正的家在后面的那个楼栋,她住七楼。这个年岁的老楼是不可能有电梯的,声控灯也是一层亮一层不亮。淮北拄着不好使的棍子,抱着厚厚一沓子资料,黑灯瞎火爬七楼就很虐!而且她的鞋也不合脚,太大!
陈编辑对天指日,说林淮北过往二十多年都是三十八号的脚!她俩一起买过好多双鞋!可现在的淮北穿三十八号的鞋就是晃得不行!以至于她疑心:自己的是不是住院的时候让大夫们给裹了小脚儿了?
早上下楼就挺虐的,那时候好歹还有周楠尔跟搀娘娘似地搀着她,现在自己往楼上爬,真是一步一叩首,步步都惊心,本来就肿的脚踝现在针扎般疼。林淮北爬楼爬得眼含热泪,觉得自己是童话故事里的小人鱼,步步都走在刀尖儿上。哎,太苦了!放着人鱼公主不当,非得自己找罪受!不是谁都能离得开舒适圈儿的!
好容易咬牙切齿爬到三楼,淮北忽然警觉地住了脚。她用余光瞥见,她身后不远处分明有个人不远不近地尾随她!她走,那人也走;她停,那人也停!
反正不紧不慢始终跟她隔着一层楼的距离。看那影子……应该是个男人!
林淮北当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鬼啊神儿的她不怕!不会……是樊贵或者她爸爸吧?!
林淮北顿时毛骨悚然!她突然发足狂奔!她想赶紧跑回家!把大门严严实实地关上!最好再堵两把椅子!无奈想是这么想,腿脚跟不上!全身刚刚提速,脚下立刻出轨。淮北手里的拐杖一下子点错了地方儿,她“哎哟”一声就从楼梯上翻下去了!
那一瞬间,淮北绝望地闭上了眼!她不是害怕自己要再次骨折、毁容、脑震荡!她是害怕一溜跟头滚到樊贵怀里去!那还不如死了呢!就在林淮北直直往后倒去,对后半辈子都绝望了的时候,那个尾随她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一把把她扶住:“你……小心啊!”
这么大的声音,终于触动了装聋作哑已久的声控灯。
灯光亮处,淮北回头:居然还是那个帅哥!
四目相对,特别尴尬!林淮北瞬间脸红过耳!
赫拉克利特都说了:人不能两次踏进一条河流!可她为什么两回栽在一个人眼前!
帅哥相对平静,他一手揪着她的衣服把她捋直了,然后目视前方:“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住几楼?”
淮北揉着膝盖讷讷:“六……”抬头看看帅哥不信的眼神儿,她立刻谄媚讪笑:“七……七楼……”
林淮北觉得帅哥斜睨着自己:“真的?”
她臊眉耷眼:“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失忆了……我记不清楚……不……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傻……”
林淮北觉得帅哥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嘴角些微抽了抽,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真心想笑。也不知怎的,他笑她也高兴了些,她立刻表功似地说:“我住七零二!真的!这次想起来了!骗你是小狗!”
帅哥“噗嗤”一笑,眉眼弯弯。
然后他一手拉着她的胳膊,一手接过她怀里的资料,跟提溜个兔子似地把淮北揪到了七楼,动作熟稔。林淮北莫名觉得他对拎着自己很有经验。她被他拎着,居然也不难过!那个晃里晃荡的感觉,很像动物世界里被母狮子咬着后颈叼走的狮子幼崽。
林淮北晃晃脑袋,觉得脑子不好的人还是不能瞎认干妈!
直立在七零二单元门口,淮北面红耳赤地边摸钥匙边给对方鞠躬:“那个……谢谢!谢谢您!我马上就能找到钥匙!您别着急!再给我照着点儿这边儿行不行?”
七楼的声控灯本来就不亮,帅哥一手帮淮北抱着资料,另一只手很耐性地用自己的手机给淮北照明,要不然她找不到钥匙。
帅哥仿佛对她的手忙脚乱毫不意外,打着手电很有几分好整以暇。
终于,林淮北摸到了书包最深处那一串冰冷的小金属串儿,她松了口气,在帅哥手机电筒光芒照耀之下,她颤巍巍地打开了单元大门。
啊!终于回家了!
就在淮北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她又有点儿踌躇:都送到这里了,是不是应该请人家进来坐坐呢?可这……黑灯瞎火……孤男寡女……又是陌生人……不好吧……
想是这么想,回头看看对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淮北再一次脸红了,她面嫩说不出狠话。在心里没想明白该怎么打发对方之前,她嘴已经妥协了:“那……您要不要进来喝杯咖啡?”
帅哥淡定点头:“要!”
淮北“呃”了一声,踉跄回身,摩挲着打开了屋里的灯。
帅哥昂然入室!他举目四望,迅速皱起眉头:“你……就住这儿?”
淮北点头陪笑:“是啊。和室友一起租的房子。她主卧我次卧。她……她上班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她人挺好的,跆拳道黑带呢!有才艺!”
然后,林淮北就觉得帅哥特别同情地看着自己。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这是七零二没错吧?”
淮北用力点头,然后,她赫然看到那张纸上大写加粗的黑体字:七零二主卧室招租!
帅哥慢条斯理地告诉淮北:“贴在单元门口的!好几张呢!”
林淮北“啊”地一声双手捂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丢人啊!太丢人了!她怎么在他面前总是丢人呢?!
帅哥没对淮北再说什么,他在屋里慢慢地踱着步,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所房子,眼神……就很落寞……
淮北羞愧了大半天才好意思抬起头来:“所以……您是来租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