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收拾完之后,又到了告别的时间,孩子们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口,凯瑟琳拉着卫姝的手,眼里积蓄了满满的泪花。
看见他们眼中的不舍,卫姝心里弥漫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浓稠的情感,这种情感在她贫瘠的记忆里面异常陌生,却令她感到很舒服。
被人需要,被人挂念,被人喜爱,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一股破冰的清脆声响在她心里响起,卫姝眼眶发热,她对孩子们说:“我还要住很多天,一定会再来看你们。”
“faye不要骗人。”凯瑟琳红着眼,拽着卫姝的衣袖。
卫姝抬起袖子擦过凯瑟琳的眼角,将这个倔强又内心敏感的小姑娘眼角的泪花擦去:“我不骗小孩。骗小孩是小狗。”
凯瑟琳破涕为笑。
赵天山在旁边默默注视着卫姝同他们告别,等踏上回去的路时,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赵天山说。
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是不可能这样熟稔地融入一群陌生人之间。
卫姝第一次从巴士上下来的时候,虽然也和孩子们微笑说话,但眼中始终带着陌生的疏离,礼貌大过热情。
而这一次,卫姝眼中的真情却不容忽视。
卫姝点头又摇头:“算不上全部想起来,但有一些在一起的画面。他们都长大了,小时候都是小豆丁,竟然一转眼就长得这么大。尤其是el,小时候也是个爱哭鬼,比凯瑟琳还娇气,现在也变成了大姐姐,开始照顾一群小屁孩。”
赵天山赞许地看向卫姝:“这些年过去,你却一直没怎么变,对待孩子还是一样温柔。”
卫姝被他夸奖得脸红,摆手道:“我没做什么,倒是你这些年一直在照顾老人和孩子们。”
“我是爱美斯拉的人,这里的一切都与我有关,”赵天山望着远方七彩塔顶,目光里盛满了温柔与眷恋,“和你一心想要回国一样。中国有句老话,落叶归根,故剑情深,故乡的人与景是我们放不下的牵挂,所以跨越千难万险也要回去。回到熟悉的地方,回到熟悉的人身边。”
卫姝怔愣地望着远方,过了好久才低声道:“你说的很对。我一定会回去,我很快就会回去。”
她在欧国漂泊将近四年,她在这里认识了很多人,结交了很多朋友,欧国却不是她的家乡。在她的病情没有完全恢复的时候,她选择了回国。那一定是因为家乡有她放不下的人,有她跨越了艰难险阻也要去见的人。
北歌秀美的面庞像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画,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北歌的目光始终都是那样柔和包容,总是追寻着自己的身影,而她的怀抱又是那样可靠温暖,无论何时都能将她接住。
耳畔依稀响起北歌低柔的声音,唤她宝宝,说,我一直在等你回家。
街道上有许多咖啡馆,转角处的一家不仅卖咖啡,还卖各种面包。
在咖啡的香味里,有人戴着黑色圆礼帽,要了一个牛角包,在等待面包的三分钟里,他转过身,从怀里掏出一支雪茄,叼在嘴边。
卫姝和赵天山从转角走过,谈笑甚欢,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远在万里之外的锦城,此时正是深夜,北歌坐在电脑前,通过雪茄微型摄像机观看录下的短短十几秒的片段。
电脑上,显示此片段已经重复播放三十九次。
笔记本电脑的电源耗尽,自动黑屏,北歌愣了许久,缓缓将手肘压在桌上,浑身的力气卸下,她疲惫而虚弱地闭上眼。
保镖还在等北歌的下一步指令。
五分钟后,北歌打出一行字,发送给把她送去卫姝身边的保镖。
“她很开心。离她远一些,不要让她发现,不要影响她的生活。”
北歌自然担心卫姝的健康与安全,但能再次看见卫姝开心的笑容,她愿意忍受担惊受怕,只在远处为她保驾护航。
暗涌
赵天山的小诊所其实并不小,占地面积很大,能算得上是一个小型医院,还有门诊部和住院部。
“这里的地皮很便宜。”赵天山看出卫姝的疑惑,笑着给她解释。
卫姝问了一下价格,姝色比医院小了一半,却贵了三倍,顿时感慨起土地价格,有点肉疼。
“养活这么多人真不容易。”卫姝忍不住说道。
赵天山很赞同地点点头,他知道卫姝在国内开了一家工作室,手下有几十号员工,算得上中小型企业:“所以说,你真的很了不起。”
卫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我们要如何治疗?”卫姝在赵天山对面坐下。这是一间很干净的接诊室,墙壁铺着奶白色的壁纸,色调柔和,光线充足又亮堂。
赵天山换上白大褂,戴上度数精准的眼镜,面带笑容坐在卫姝对面:“首先,你要先发病。”
卫姝愣了一下:“发病?什么意思?”
“这几天,你在什么情况下情绪失控
,我需要你回想当时的场景,让我看见你发病时的状态,我才能进行准确评估。”赵天山的语调始终温和不变,似乎有着能抚慰人心的力量。
卫姝明白过来,开始试着回味自己前几天吃到鱼肉的感觉。那种说不出的腥味,一丝一缕萦绕在舌尖,仿若在每一个味蕾上爆发,甚至连鼻腔里都能闻见那股浓稠黏腻的味道。对着回忆的深入,她像是整个人都栽进了海水里,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