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方大宝人事不知,如同一只小青蛙般翻着肚皮在溪水中沉沉浮浮,顺着碧落山的灵源溪而下。
神识海中,小东西察觉了方大宝的异样,从方大宝囟门钻了出来,咿咿呀呀喊叫着,围着方大宝转个不停。
清清的溪水慢慢汇入河道,河道千回百转中,经过一处荒滩。荒滩过后,河道骤然收窄,平缓的河水变得湍急,浑浊的河水顺势奔泻而下,前面竟是一座百丈高的悬崖。
河水从这悬崖上跌落下去,轰隆隆的声音传出百里之遥。
悬崖边矗立着一根石柱,石柱上赫然“云浮海”三个篆字。
方大宝的“尸身”经过悬崖边,一棵倒伏的榉树挡了一挡,方大宝的“尸身”过不去,就在漩涡里打圈。
忽然,一阵狂风刮过,乌云仓皇而逃,金色的阳光从乌云的间隙落下,如同天空睁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然后一个巨大的霹雳落下,只劈在刻着“云浮海”的石柱之上,只听得石柱嗡嗡有声,上面次第显示出一串串古奥文字,悬崖边一道透明屏障隐隐而现。
方大宝“尸身”终于从漩涡里转了出去,竟未受半点阻碍,从这个透明结界中过去了。
刹那间,沧海换了桑田,眼前景色陡变,只见此处阡陌纵横,绿的叶、黄的花儿在山谷中争妍斗艳,露珠点缀于绿叶之间,药香扑鼻,竟是一片极大的苗圃。
苗圃边又是一条窄窄的小溪,小溪汇入池塘中,池塘里满是荷花和菱角。
一个小丫头唱着歌,正拿着一把爪篱捞水中的菱角,抓着抓着就看到白乎乎的一片。小丫头以为是条死鱼,使劲一扒拉,方大宝就赤条条地从浮萍中悠悠现身了。
那玩意儿还仰面朝天,活灵活现。
小丫头吓得妈呀一声大叫,藏在苗圃的茅舍中不出来了。
“婧婧,你洗的草药呢?”这声音如同空谷莺啼,极为清脆和空灵。
茅舍不远处便是一座青砖院落,十来栋瓦房错落有致,外面一圈两人高的围墙,围墙外几处梅树新枝含苞欲放,三两株银杏渐已成材,倚靠着镜面一样的一个小小池塘。通往池塘石板铺就的小径细细用水洒过,纤毫不染,透露着主人的雅致和洁净。
“哎呀姐姐,有死人,好害怕。”小丫头吓得直哆嗦,“赤条条,白花花的,还有黑乎乎的东西。哎呀,吓死婧婧了。”
“这里怎么进来死人了?”女子眉头一皱,不满道:“我们活人都不怕,还怕什么死人,你带我去看看。”
“小姐,您那么干净的人,别去啊——”婧婧从袖口抽出一方锦帕,捂住口鼻,“臭呢,死尸又难看又臭。”
“不妨。你带我去看看。”女子言语虽冷,但也是个好奇的。
小丫头极是不情愿,骨朵着嘴,带着女子过去。
此时的方大宝,如同一只抽去了麻筋的小青蛙,肚皮泛白,四肢平平摊开,还有一个不可名状的东西瘫软在一旁。这姑娘尽管有心理准备,乍一看,一张小脸上也是青一块白一块,硬着头皮说道:“也许还没死,丫头先把这人弄上来。”
婧婧姑娘嘟囔着什么,用爪篱把方大宝扒拉到溪流的洄水边,捡起一根竹枝戳了戳方大宝的背部——还是软的,应该没死透。
“没死多久。”婧婧小声说道。
“也许还没死。”女子已恢复了平静。
女子撩起裙子,小心翼翼地踩着鹅卵石来到溪流边,对婧婧丫头说道:“拿个东西遮挡下。”
婧婧明白小姐的意思:“小姐,您是千金之躯,还真想救他啊?”
“别废话。”女子接过婧婧递过来的一大片芭蕉叶,丢在地上,“这个不行,遮不住。”
婧婧无奈只能脱下上身的翠色襦袄,嘟囔一句“姐姐这还是新缝的呢”,眼泪就在眼眶里打圈儿。
女子给方大宝腰腹处围上婧婧翠色的小袄,总算遮住了羞,然后女子又让婧婧给方大宝翻了个面——可怜方大宝此时人事不知,只能让两个姑娘翻烧饼了。
这姑娘也不嫌脏,伸出一根香葱一般的手指,飞快地搭了下方大宝的脉搏。
“应该是从碧落山流下来的——这人其实没死,只不过用药过猛,心窍闭塞了。”女子也有些奇怪,惊讶道:“婧婧,一看这就是青玄师伯的杰作。我原来总和青玄师伯说,药要对症,灵丹其实和药差不多,不是都能吃——也要对症,风寒暑湿燥火,阴阳表里营卫气血——不辩证拼命往嘴里塞丹药,好人都给治死了。”
说着说着,女子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布袋,扯开袋口的红色丝线,一缕丹香袅袅而起,正是修真界常用的乾坤袋。
女子从袋子中拿出一枚灰褐色的丹药,塞进方大宝口中。
“这不是您用巴豆霜制过的三花解毒散吗?也能救命?”婧婧丫头张大嘴,以为小姐要毒死这具“死尸”呢。